北望司

留存地

白雪院落

从前有一处山,因为山路难走,所以山上有人会雇人力挑水。

少年家贫,但是因为出的了力气,所以平时会挑水上山,赚点贴补。有天他照着老路送完水,就见到旁边还有一条小路通往更深的山林。他就问住户:里面还有人家?

别人就告诉他,有是有,但从没大白天见人出没过,偶尔夜里会见到个姑娘的身影,可总觉得邪乎。

少年只在乎能不能多赚点钱,就提着水桶走了进去。过了一时半刻,便见前面有一座雪白华丽的院落,一个青衣姑娘在院中坐着,手里拿着支绿竹,在削一支竹笛。

少年问她要不要雇人挑水。那姑娘被吓到了,不当心划破了手。

 

她想做支笛子却不熟练,少年小时候常做竹笛,替她做了支竹笛。

后来他每天风雨无阻,替她打水上山。

 

姑娘独居在这里,也从不见她离开这座雪白的院子。少年淳朴无邪,两人每日相见,他就教她牧童们时兴吹的曲子,渐渐结下了因缘。其实他颇不好意思,自己只会些牧童笛曲;姑娘倒是不介意:乐之一字,在人不在曲。

 

有一次,见他忧心忡忡,姑娘就问发生了何事。原来少年的母亲病了,家中无钱医治。

姑娘说,你不必担心,只管每天打水上山就是。但是你记住,下山的时候不要回头,不管感觉水桶里有什么动静,都不要中途来看。

 

少年听她的,两天后他带着空水桶下山,到半山腰无人处,突然感到水桶微微发沉,似有金银交错声。

但他记得她的话,没有回头,直接往家去。到家里打开桶盖一看,里面满满的都是金银玉器。

他知道姑娘不是凡人,感激不尽。那些宝物都变卖了,不仅替母亲治好了病,还添置了家用。

 

按理来说不用再替人打水了。可他心里想着那个人,依然每天傍晚去白雪院落看她。他问姑娘,明明有大神通,为什么不离开这座院落。

她说,只是还未到时候。

 

有天,一个古玩商人带着个道士来到村里找到少年家。他在市面上见到了那些宝物,内心诧异,想知道来路。

少年只说是地里挖出来的。那道士说:这都是陪葬,你究竟从哪里得来的?

 

百年前,有位道法高深的女仙入道仙解在这附近,无数修道人都在找她的墓,想窥其绝学。那些宝物有不少就是女仙的,故而将商人与道士引来了。

见少年不肯说,商人就向当地衙门告了他掘墓。众人都觊觎着墓中的宝藏,或是为了金银,或是为了仙法。

少年为了躲避追捕,只好连夜逃上山。说来奇怪,原来直上直下的山路,突然就没了他的踪影。

 

他一直跑到了那处院落,姑娘早已等在门口:你莫怕,只待在这便是。

逃入山林前,他听见有人提议放火烧山。姑娘只是摇了摇头,让他待在院落中。

那些金银确实是陪葬,是我让山鬼在半路往你的木桶里放的。她说:与你本无关系。你只待在这里,把眼睛闭上,不管怎样都不要看。直到你听见我吹笛子,就说明都过去了。

 

山上燃起了熊熊烈火,白雪院落附近陷入了一片火海。姑娘的脚步声远了,她走出了院落。

少年听她的,紧紧闭着双眼。他原是待在院落中的竹亭里,逐渐的,身边的竹子好像都变成了石头,附近也没了燃烧声。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熟悉的竹笛声响了起来。姑娘说,没事了。

他睁开眼。

自己哪里是在什么白雪院落中,他在一处墓穴里;而姑娘坐在不远处,疲惫地望着他笑。

那支竹笛滚落泥泞,她也合上双眼,身躯化为青蛇,旋即化青烟而逝。

 

后来他听村人说了原委。他逃上山之后不久,突然一条龙般的影子从山顶盘旋而上,唤来云雨熄灭了山火,龙影扑下山来,最后将那些人悉数吞食。

 

数年后,有名仙人经过此地,少年前去见他,求他解惑。仙人说,那是条将女仙墓当做巢穴的青蛇,它就在女仙的尸骨里饮食长大,得了女仙的形貌,又有蛇妖的狠绝。你看见的白雪院落便是女仙白骨所化,青蛇尚未修成,所以离不开那里。

她为了少年强行离开了墓穴,耗尽功体,灰飞烟灭。

 

仙人与少年去看了女仙的墓,青蛇离开时,墓就已经被冲开了入口。墓室里只刻着一句话:不相忘者得长存。

在这句话的下面,有着那支滚落在地的竹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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